“吱嘎——”一声绵长又刺耳的刹车声,在一众锃亮的“BBA”旁边,显得格外寒碜。
王雨晴把她那辆“小飞鸽”电动车往车位里怼了怼,龙头还没摆正,
保安就跟撵苍蝇似的冲她摆手。“哎哎哎,干嘛呢!这儿是贵宾车位,
你一电瓶车凑什么热闹,停那边角落去!”王雨晴没吭声,
默默把车推到了一棵孤零零的桂花树下。雨丝跟牛毛似的,黏糊糊地粘在脸上,
让她本就局促的心,又往下沉了几分。她抬头瞅了瞅“金辉酒店”那四个烫金大字,
在夜色里跟个巨兽的眼睛似的,闪着吞噬一切的光。玻璃旋转门里,人影晃动,笑声隐约。
那些曾经熟悉的面孔,如今隔着一层玻璃,一个天上,一个地下。
王雨晴攥了攥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口袋里那张请柬,纸张的边角都被手心的汗浸软了。她知道,
今晚这扇门推进去,推开的可能不是二十年的同学情,而是一个她早已格格不入的,
残酷世界。但她不知道的是,今晚过后,这个世界将在她脚下,彻底翻盘。
第一章:开席前的下马威雨还在扯着线。王雨晴站在酒店门口的屋檐下,
愣是磨蹭了快十分钟。雨水顺着她没来得及擦干的头发丝儿往下淌,冰凉的触感,
跟有人在拿小冰锥子一下下地扎她的脖颈窝。她犹豫,她犯怵。手里那张同学会的邀请函,
被她捏得像一团咸菜干。“二十年啊……狗都换了好几代了。”她自嘲地咧了咧嘴,
终究是推开了那扇沉甸甸的,仿佛能隔绝两个世界的玻璃门。“嗡”的一声,
暖气夹杂着高级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。大厅里亮得晃眼,头顶上那盏巨大的水晶吊灯,
垂下来的流苏比她家窗帘都长,折射出的光,刺得她眼睛发酸。十几张熟脸,
又好像没那么熟了。男的个个油头粉面,西装绷得跟要去走红毯似的。女的更是珠光宝气,
脸上的粉厚得能刮下来糊墙。王雨晴一眼就定住了当年的班长白志远。好家伙,
当年瘦得跟个猴儿似的,现在肚子鼓得像怀了六个月,手腕上那块金表,在灯光下一晃一晃,
差点闪瞎她的眼。“我天!王雨晴?真是你啊!”白志远嗓门倒是没变,一嗓子嚎出来,
半个大厅的人都朝她这儿瞅。那眼神,就跟逛动物园看新来的稀有物种似的,好奇,探究,
还有那么一丝……不加掩饰的鄙夷。王雨晴硬着头皮挪过去。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。
她感觉自己像个误入高档宴会的要饭的,从头到脚,
每一根头发丝儿都在被他们用无形的尺子丈量、估价。“雨晴,你这些年上哪儿发财去啦?
也不跟大伙儿联系。”说话的是冯雅宁,当年的学习委员。她一身香奈儿套装,
手里拎着的包包上那个双C标志,比她脸上的笑容真实多了。“没发财,
就在一个小公司干财务。”王雨晴的声音细得跟蚊子叫似的,她自个儿都觉得没底气。“哦,
财务啊……”冯雅宁拖长了音调,点了点头,
眼神里那股子“我就知道你混得不咋地”的同情,像根针,精准地扎进了王雨晴的心窝子。
就在这时,门口一阵骚动。郑振宇来了。一身手工定制的阿玛尼西装,油头梳得锃亮,
胳膊上还挂着个小妖精,哦不,是年轻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人。“不好意思啊各位,
路上堵得厉害,我家那辆帕拉梅拉,愣是给堵成小电驴了。”他声音又高又亮,
自带环绕立体声效果,瞬间就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了过去。“振宇,你这……换座驾了?
”白志远的眼睛在那女人身上滴溜溜地转。“介绍一下,我太太,柳诗涵。
”郑振宇一把搂住女人的细腰,下巴抬得快要翘上天,“刚领证,还热乎着呢。”“哎哟,
恭喜恭喜!”“振宇你小子可以啊,金屋藏娇啊!”一片恭维声中,
话题顺理成章地滑向了攀比大赛。郑振宇唾沫横飞地吹嘘自己开了三家公司,
年收入“也就那么回事,勉强够我太太买几个包”,数字直逼八位数。白志远也不甘示弱,
开始炫耀自己刚在市中心提了套大平层,钥匙串甩得叮当响。王雨晴像个隐形人,
缩在角落的沙发里,**只敢坐三分之一。她感觉自己就是一盘凉透了的菜,
被孤零零地摆在奢华的宴席上,没人动筷子,甚至没人多看一眼。“对了雨晴,
刚才没顾上问,你咋过来的?”冯雅宁突然把炮火对准了她,那语气,
跟记者采访贫困户似的。“我……骑电驴子来的。”王雨晴的声音不大,但在炫富的间隙里,
却清晰得可怕。空气,凝固了大概三秒。紧接着,一阵压抑不住的,带着优越感的轻笑声,
像潮水一样蔓延开来。“电……电驴子?”郑振宇夸张地掏了掏耳朵,
好像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,“我的天,雨晴,你可真是……返璞归真啊。现在这年头,
送外卖的都开上小汽车了吧?”“就是啊,雨晴,你也太艰苦朴素了。
”另一个叫不上名字的男同学阴阳怪气地附和,“我们公司看大门的保安大哥,
前两天都换了辆大众朗逸呢。”“轰”的一下。王雨晴感觉全身的血都冲到了脸上。那张脸,
烫得能煎鸡蛋。她猛地低下头,两只手死死地揪着自己的衣角,指甲都快把布料给抠破了。
那种被当成猴儿围观的感觉,让她恨不得地上立刻裂开一条缝,好让她钻进去。“咳咳,
电动车也挺好,绿色环保嘛。”白志远出来打圆场,但那话干巴巴的,一点说服力都没有。
“环保?”郑振宇轻蔑地哼了一声,鼻孔里像是有俩无形的排气管,“雨晴,你老实说,
是不是混得不咋地?不然咋连辆代步车都搞不定?”这句话,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,
精准无误地捅进了王雨晴的心脏。她猛地抬起头,眼睛里像是有两簇小火苗在跳。
她想吼回去,想告诉他们,你们懂个屁!可话到了嘴边,又被她生生地咽了下去。算了。
夏虫不可语冰。跟这帮早已被金钱腐蚀了心的人,有什么好解释的?解释,在他们看来,
不过是弱者无力的掩饰。“走走走,先进包间,菜估计都上了。”白志远看出了气氛不对,
赶紧招呼大家转移阵地。众人呼啦啦地起身,簇拥着郑振宇和白志远往里走。
王雨晴落在最后面,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。她后悔了。她就不该来。
第二章:饭桌上的羞辱盛宴包间叫“帝王阁”,名字俗气,但装修是真豪。
一张能坐二十人的红木大圆桌,转盘上已经摆满了冷盘,道道菜都跟艺术品似的。
王雨晴专门挑了个离门最近的位置坐下。这个位置好,进可攻,退可守。
万一待会儿实在扛不住了,拉开门就能开溜,方便。“来来来,二十年没见了,必须走一个!
为我们的青春,干杯!”白志远作为组织者,高高举起了酒杯。众人纷纷响应,
酒杯碰撞的声音清脆悦耳。王雨晴也端起了面前的杯子。里面是橙汁。她不喝酒,
从上学那会儿就滴酒不沾。“哎,雨晴,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。
”郑振宇那双鹰隼似的眼睛立马就盯上了她,“咋的,看不起老同学?还是说……这酒太贵,
舍不得喝?”又是一阵哄堂大笑。王雨晴的脸皮,感觉已经被今晚的羞辱给磨厚了,
居然没那么红了。她强撑着微笑:“真不能喝,酒精过敏,一喝就得进医院。”“哟,
身体这么金贵,还骑电驴子风里来雨里去的?”开口的是柳诗涵,郑振宇的小娇妻。
她声音甜得发腻,但话里头藏着的刺儿,比仙人掌还密。“雨晴姐姐,
你该不会是为了省那点油钱,才不买车的吧?”这一声“姐姐”,
叫得王雨晴浑身起鸡皮疙瘩。柳诗涵那张脸,嫩得能掐出水来,顶多二十五六,
叫她这个快四十的“姐姐”,字字句句都是在提醒她:你又老又穷。“诗涵,怎么说话呢!
”郑振宇假模假样地瞪了老婆一眼,但嘴角的得意,却怎么也藏不住。王雨晴捏着杯子的手,
开始微微发抖。她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掉进狼窝的羊,周围全是虎视眈眈的眼睛,
等着把她生吞活剥。就在这时,冯雅宁的手机“叮”地响了一声。她看了一眼屏幕,
立马跟中了五百万似的,激动地拍着桌子:“哎呀!我们公司的大客户!刚给我发微信,
说那个五千万的项目,定了!就跟我们签!”“**!五千万?
”满桌的人都投去了羡慕嫉妒恨的目光。“雅宁你现在是真牛逼了!”白志远感慨道。“嗨,
一般一般,世界第三。”冯雅宁嘴上谦虚,
脸上的表情却恨不得告诉全世界“老娘就是最牛的”,她说着,话锋一转,又对准了王雨晴,
“对了雨晴,你们那小公司,一年流水能有多少啊?
”王雨晴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有点懵。“不……不大,就……就是个小作坊。
”“多小啊?能有十几个人不?”“差……差不多吧。”王雨晴含糊其辞。“嗨,
那不就是个夫妻店嘛!”郑振宇不屑地插嘴,“那你这财务有啥技术含量?
不就是记记流水账,发发工资?我们公司扫地阿姨都比你这活儿复杂。”“就是,雨晴,
你真该考虑考虑换个跑道了。”另一个同学帮腔道,“现在这社会,没点核心竞争力,
迟早被淘汰。”王雨晴埋着头,假装认真地啃着一块酱骨头。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刀,
在她心上划来划去。疼,但她得忍着。她知道,这帮人就是想看她出糗,看她崩溃。她偏不。
“话说回来,”白志远大概是觉得气氛又僵了,强行转移话题,“雨晴你条件也不差啊,
咋到现在还单着呢?眼光太高了?”这个问题,比刚才所有的问题加起来,杀伤力都大。
三十九岁,未婚未育。在这个时代,几乎就是“失败者”的代名词。“没……没碰上合适的。
”她感觉自己的嗓子眼儿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。“哎哟我的姐姐,都这岁数了,
还挑啥合适的啊!”冯雅宁一副“我都是为你好”的嘴脸,“你看看你现在这条件,
能找个不嫌弃你的老实人搭伙过日子就烧高香了。你住哪儿啊?不会还是租的房子吧?
”“嗯。”王雨晴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。“租房啊……”郑振宇咂了咂嘴,那表情,
就像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,“雨晴,不是我说你,你这日子过得也忒惨了点。
要不这样吧,”他顿了顿,脸上露出一种悲天悯人的神情,“我那公司,正好缺个保洁,
一个月三千五,包吃住,五险一金。你要是实在没地儿去,哥们儿收留你。
”“轰隆——”王雨晴感觉脑子里有根弦,彻底崩断了。保洁。三千五。这已经不是羞辱了,
这是把她的尊严摁在地上,用脚底板反复碾压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
全桌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。同情的,看戏的,鄙夷的,幸灾乐祸的……她猛地站了起来,
椅子腿和地面摩擦,发出一声刺耳的“嘎吱”声。她的声音抖得不像自己的:“不好意思,
我……我去趟洗手间。”说完,她逃了。像一只被猎人追赶得走投无路的兔子,仓皇地,
狼狈地,冲出了那个让她窒息的包间。第三章:走廊里的微光走廊里安静得可怕。
只有她自己的脚步声,和急促得快要跳出胸腔的心跳声。王雨晴扶着冰冷的墙壁,
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眼泪,终究是没憋住,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,噼里啪啦地往下砸。
二十年。她以为二十年的时间,足够磨平所有的棱角,让大家变得成熟,变得温和。
现实却狠狠地抽了她一个大耳光。有些人,不会变。他们只会随着年龄的增长,
变得更加势利,更加刻薄,更加面目可憎。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,解锁,点开叫车软件。
她要离开这个鬼地方,一秒钟都不想多待。可指尖悬在“确认呼叫”的按钮上,
却迟迟没有按下去。就这么走了?像个丧家之犬一样,夹着尾巴逃跑?不。她不能。至少,
不能让他们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。王雨晴走进洗手间,拧开水龙头,
用冷水一遍遍地泼着自己的脸。镜子里的那个女人,眼圈红红的,脸色苍白,头发凌乱,
看起来确实有几分落魄。但那双眼睛,虽然含着泪,却依旧清亮,
依旧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。她对着镜子,深呼吸,再深呼吸。
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:王雨晴,你没做错任何事,你不需要感到自卑。
等她重新回到包间门口时,里面的气氛已经恢复了热烈。他们在聊股票,聊基金,
聊海外投资。仿佛刚才那场针对她的,刻薄的羞辱,从未发生过。“哟,雨晴回来了。
”白志远看见她,笑容有点不自然,“快坐快坐,菜都快凉了。
”王雨晴面无表情地坐回原位。她发现,自己好像突然就平静了。心死了,
大概就是这种感觉。郑振宇正在唾沫横飞地炫耀他刚在市中心富人区买的一套江景别墅,
号称价值两千万。“振宇你真是我们的榜样,我那套八百万的学区房,跟你这一比,
简直就是个茅草屋。”冯雅宁的马屁拍得恰到好处。“嗨,八百万也不少了,
至少比某些人一辈子都挣得多。”柳诗涵说着,还故意拿眼角瞟了王雨晴一下,“有些人啊,
估计连买个厕所的资格都没有呢。”王雨晴握着筷子的手,指节捏得发白。但她没吭声。
跟疯狗对咬,只会拉低自己的档次。“雨晴,你住城北哪个小区啊?”白志远没话找话。
“老城区。”王雨晴言简意赅。“哦,城北老城区啊,那块儿是便宜,就是交通不方便,
配套也跟不上。”郑振宇一副“我懂”的表情,“怪不得你得骑电驴子,那地方,
地铁都得转三趟线吧?”“还行。”王雨晴多一个字都懒得说。“雨晴姐姐,
你一个人住那么大个房子,不孤单吗?”柳诗涵又开始作妖了,“你真该抓紧了,
不然再过几年,想找个二婚的都难咯。”这句话,又戳中了王雨晴的软肋。她确实孤单。
但她的孤单,不是随便找个男人就能填满的。“就是啊雨晴,你这条件,别太挑了。
”冯雅宁也跟着敲边鼓。王雨晴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。她看着这群人丑恶的嘴脸,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什么时候,同学情变成了**裸的利益交换和无情的攀比羞辱?
“我觉得,一个人也挺好。”她终于开口了。声音不大,但每个字都像小石子一样,
掷地有声。“至少,不用为了钱,委屈自己去讨好一个自己根本不爱的人。”她的目光,
若有若无地扫过柳诗涵那张玻尿酸快要溢出来的脸。包间里,瞬间安静了。“王雨晴,
你这话什么意思?”郑振宇的脸黑了下来,“你是说我太太是为了钱才跟我结婚的?
”“我可没这么说。”王雨晴淡淡地回应,“我只是觉得,每个人的选择不一样。”“选择?
”柳诗涵尖利地笑了一声,笑声像指甲划过玻璃,“说得好听。有些人是有的选,有些人,
怕是根本没得选吧?”这句话,像一根毒针,又快又狠地扎进了王雨晴的心里。
她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。如果不是那件事……她的人生,或许会是另一番光景。
但那些往事,那些深埋心底的秘密和伤痛,她不会告诉任何人。尤其,
是眼前这群不配为人的人。夜越来越深。雨也越下越大。包间里的气氛,压抑得像个高压锅。
“来来来,喝酒喝酒。”白志远还在徒劳地চেষ্টা着活跃气氛。众人再次举杯。
王雨晴依然端着她的橙汁。这一次,没人再拿她喝酒的事开涮了。因为在她身上,
他们已经找不到任何可以炫耀的优越感了,连嘲笑都显得多余和无聊。“诶,
你们还记不记得,当年咱们班主任是怎么评价雨晴的?”冯雅宁突然又挑起了一个新的话题,
眼神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。“咋说的?”“说她是我们班最有出息的学生,
是块清华北大的好料子,将来必定是人中龙凤!”冯雅宁一字一顿,生怕别人听不清。
王雨晴的心,猛地一沉。这是要公开处刑,揭她的伤疤啊。“对对对,我想起来了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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